陳春 台南新營 80+
那是民國六十幾年的時候的事情,靠著家裡的一小塊農地和打零工的日子,一家五口日子過得相當貧困.偶然間,陳春聽到一位修車的朋友說有拆下來汽車電池,組裝一下可以拿來電魚,於是就兜了一組裝備,開啟了他好幾年夜間電魚的生活.
又大又重的電池裝在一個後背的架子上,電線接到帽子上的頭燈,有一個簡單的切換開關.搭配兩支竹製的長桿子,一邊裝著鐵針,另外一邊是彎折成圓形的鐵線,同時套著一個網子,把兩根桿子的鐵針和鐵網碰觸並按下開關通電,就可以電暈旁邊的魚,再用網子撈起,放在斜背的魚簍中就可.
一開始幾乎都是每天天黑吃過飯後,就騎著腳踏車出門.那時候的小溪邊,灌溉的溝渠都還有野生的魚.最常抓的是泥鰍、鱔魚、和鯽魚等,有時候也會抓到土虱、鱉、和青蛙.其中一部分肥美的留下來自己吃,其他的就拿到街上賣,換買一些生活用品,以及小孩子的註冊費.
如果當夜抓不到魚,就會再跑遠一點,回家的時間就會更晚.記得有一天晚上,他回到家時一樣出聲叫正在睡覺的老婆,或許是當天太累,叫了很久老婆都沒有起來應門,他一發起脾氣就把房間窗戶的一塊玻璃打破.只是後來也沒有錢可以修,就用木板報紙稍微遮擋一下風雨.
記得還有一次抓到不知道是雨傘節還是飯匙倩,裝在米袋中,掛在客廳的飯桌上.隔天一早老婆起床一看,米袋竟然是空的,嚇的她背脊發涼,拿著棍子床底下,桌角牆角邊打邊敲,生怕蛇還躲在房內,一被咬就出大事.尋了幾遍都沒有發現蹤跡,或許是半夜從門縫中溜出去,還好有驚無險.
半夜抓魚的時間持續了約莫七八年,後期還用積蓄買了一台山葉機車,這樣半夜的機動性更強,問他最遠到什麼地方抓魚,他說到距離約二十公里外,在官田的葫蘆埤.問他半夜一個人摸黑怕不怕,他則回答說當時一心只想著什麼地方可能有魚,只想要抓到更多的魚,根本沒有想到黑暗中要害怕.只不過太過長期的熬夜抓魚,身體也有一點受不了,加上剛好村子裡有位大哥邀他合夥做秧苗培育的工作,他才沒有再繼續抓魚.
當初的設備應該都已經廢棄,只是這頂裝了頭燈的帽子看起來還好像可以戴.從倉庫找出來洗了洗,拍照起來還有透亮的光澤.我拿起來看一看,想像著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田埂中,溪流草叢邊,有一盞昏暗的小燈在幽幽前行,看不見燈後面的身影,只有偶爾閃現電光交流的火花,和從網子中撈起獵物的手勢.每一次踏步,每一個動作,都是責任,都是沒有說出來對家人滿滿的愛.